用哲思之光照亮少年成长之路
李 馨
在灿若星河的中国古代哲学家中,庄子是十分特别的一位。鲁迅评价庄子之文“汪洋辟阖,仪态万方,晚周诸子之作,莫能先也。”玄奥奇警的思想寄寓于汪洋恣肆的文辞,庄子留给后世的既是思想高峰,又是文学富矿。但是,庄子并不容易接近。奇崛的想象、深邃的思想和时隔千年后愈显晦涩的文辞,都容易使今天的少年产生“望洋兴叹”之感。
陈曦的《少年逍遥游》(中信出版集团)系列故事旨在帮助小读者亲近庄子,用哲思光芒照亮少年成长之路。这4部作品均以少年陈皮的视角进入庄子的奇幻世界“逍遥境”。在庄子引领下,陈皮仿佛回到《庄子》故事的“历史现场”,畅游逍遥世界。在体悟庄子思想的过程中,陈皮的怯懦压抑、焦躁不安和迷茫失措日渐消散,变得平和、坚定。跟随陈皮的成长,读者也得以触摸庄子思想的精髓。
“庄周梦蝶”的故事构成庄子思想中最玄妙的部分,主体与客体、真实与梦境之间的模糊界限生发出浓厚诗意,也因此成为后世诗文的重要典故。第二部《追捕食梦貘》别开生面,围绕这一典故展开“梦中梦”“局中局”。陈皮做了一场场努力挣扎却仍被黑暗吞噬的噩梦,随后发现呼噜猫是构筑噩梦的始作俑者——庄子的蝴蝶被食梦貘吃掉了,呼噜猫希望陈皮能借打败噩梦的时机抓住食梦貘并拯救蝴蝶。知道真相后,已初步习得“齐物”之法的陈皮试着放空自己,自在幻化为多种形态,顺利进入了庄子所在的无何有之乡,并进入庄子梦境。陈皮化蝶与食梦貘大战后,蓦然了悟:无论是庄周梦蝶,还是蝶梦庄周,最重要的并非是作一种机械的、人为的区隔,而是领会那种放弃对立后自然生发的、物我两忘的逍遥之境、美妙之感。由此,陈皮完成了最终的破局,挣脱了这场从头到尾都是由自我心境导致的噩梦。
第三部《蜗角起风云》中,陈皮告别转学之初的惶然与恐惧,逐渐步入正轨并取得好成绩。但是,强烈的好胜心却成为他新的困扰,也为他的噩梦提供了新“素材”。这次,庄子带陈皮去“蜗角之争”的现场观战,以解陈皮心灵之惑。当陈皮在远处、高处看,才发现交战双方竟只是在蜗牛之角这样大的地方缠斗。当大和小的外界比例逐渐失调,与世界相处的方式便指向内心:蜗角之争自然不值,可谁能确信自己所争的并非“蜗角”呢?摆脱“争第一”的心态和打败他人的欲望,才能尽情享受过程,收获“海阔凭鱼跃,天高任鸟飞”的豁达与快乐。故事的开始和结束,陈皮在武术比赛中都是获得平局,心态却由不忿转向平和。
“逍遥游”让陈皮的“逍遥境界”不断提升,他逐渐挣脱噩梦,睡眠变得沉稳安宁。然而,至亲的离去却是陈皮必须清醒面对的无奈现实。第四部《庖丁的秘法》中,庄子带领陈皮向庖丁拜师学艺,既是习练庖丁解牛的“游刃有余”之法,更是修炼“顺其自然”的处世之道。“专乎技,游于艺,可为道”,陈皮用自己习得的心灵技能去理解弥留之际的外公。在无言中,陈皮与外公达成了深入、痛切而又亲密的对话,完成了这场漫长的告别。故事中,庄子用“肉体复归自然而精神长存”之语安慰陈皮,但陈皮却仍旧想哭。怎么办?想哭就哭,这是庄子给陈皮的回答,更是作家给读者的答案。这一意料之外的答案,是作者对庄子精神更为深层次的把握:哭与笑殊途同归,归于自然。
从《大鱼的翅膀》到《庖丁的秘法》,庄子的答疑解惑让陈皮成长,故事最后,陈皮终于意识到,无论是一直陪伴他出入“逍遥境”的“呼噜猫”,还是“逍遥境”中衣袂飘飘的庄子,其实都是陈皮精神内生的幻象。野性、活泼、热烈又天真的呼噜猫,就像陪伴堂·吉诃德左右的桑丘,是陈皮的另一重人格,也是他生命的底色。在这个意义上,当陈皮陷入世事的困顿或精神的泥淖时,拯救他的其实是自己内在的生命能量。这样的内生动力,是每个人都天生拥有的,只要学会内观,顺乎本心,人生便可以是一场逍遥游。
多年的教学经验让陈曦谙熟少年的心灵暗影,故能逼真描摹陈皮那些如临深渊的梦境。作者丰富的童诗和散文写作经验则让陈皮的故事活泼灵动,使鲲鹏展翅、庖丁解牛、庄周梦蝶、鱼乐之辩、物我两忘等故事如百川入海,浑然天成地融入陈皮的梦幻世界,让庄子的深邃哲思得以显影。
将《庄子》进行白话转译,绝非《少年逍遥游》的追求,这套书是陈曦在用自己全部的生活经验、丰富的写作经验和深刻的生命体认,与庄子完成的一场时隔千年的心灵对话,希望它能照亮少年读者的人生求索之路。
(作者单位: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