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题:成为他这辈子爱的最后一个女孩子 内容: 厨子和剑■文/李昭鸿 一这已经是我第一千零八百遍问师父那个糟老头子,为什么我只能舞剑,不练内功? 这个糟老头子第一千零八百遍地对我说,不是不教,时候未到。 说完还拍拍我那一身靠劈柴挑水练出来的腱子肉,你看,挺有效果的嘛。 我望着那个笑嘻嘻的老家伙,心里在他脸上画了第一千零八百个大乌龟。 我在雪见山上学武十八年,做了十八年的苦力。 雪见山上上下下,见了我都要叫一声师傅,伙房师傅、劈柴师傅、喂马师傅,我就差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了。 按林小涧这小子的说法,我这是补欠下的学费,他们上山学武,可都是交了一大笔钱,我是个穷小子,那当然只能做苦力。 前几年我还觉得有点道理,后来觉得你他妈就扯淡吧。 真要压榨我,那为什么我练的是最好的剑法? 师父给我的都是什么《剑仙十年速成》、《五年剑法三年身法》,什么《青莲剑法从入门到精通》、《你不得不看的剑法三十招》之类的绝不外传的顶级秘籍。 所以我很担忧地对林小涧说,你说我是不是有绝症,一旦练了内功,就只能原地螺旋爆炸。 林小涧拍拍我的头,说你他妈做什么白日梦呢,你不是自己偷偷地练过我的《太应法》? 我摆了摆手,你那个太应法,练起来太硬,不太适合我。 我确实偷偷练过一些内功,不止林小涧的秘籍,我去师父那偷他的春宫图的时候,也翻到过几本内功典籍,按上面的口诀练了十天半个月,一丝内力都感受不到。 林小涧这个人,上山比我稍早那么一点,所以他总以师兄自居。 他这个名字,看上去有点附庸风雅的意思,但一不小心就容易想成林小贱再加上这个人,确实比较贱,经常干一些偷看姑娘家洗澡的事儿,所以我是不屑与之为伍的。 虽然我也一起看过几次,但我发誓,那都是被他硬拉过去的。 雪见山上,姑娘不多。 其中最惊艳的,就是师三白大师姐。 大师姐比我们年长几岁,水汪汪一双明眸,粉扑扑一张狐脸。 玉手如凝脂,肌肤似白雪。 当然后面这一句,是在我们偷看过大师姐洗澡之后才知道的。 大师姐人也温柔,还很幽默,经常拿剑架在我的脖子上说,下次再发现你们偷看,我就一剑杀了你们。 可以说,大师姐是我的梦中情人,我每次手中剑扬起,就在空气中画她的容颜。 林小涧经常忧心忡忡地问我,你说我们兄弟俩以后要是为了师三白师姐反目成仇,那怎么办? 我说我就毫不犹豫,一剑斩下你的狗头。 雪见山的规矩,是时候到了,就下山,入江湖历练。 大师姐离山而去的那天,我跟林小涧抱头痛哭。 往后可去哪儿偷看她洗澡啊。 二当林小涧也下山之后,雪见山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。 雪见山的雪见峰,常年积雪,登顶一望,世界都跪在脚下。 我在雪见峰练剑,又复习了一遍新学的《如果你也像我一样练剑》,望着呼啸的山风,心里十分地燥。 我也好,风也好,剑也好。 往事却如刀。 谁料我青葱少年,也有诸多烦恼。 正此时,那个糟老头子飞了上来,他对我说,决明,到时候了,你下山吧。 说实话,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别人叫我本名了,这糟老头子今天是玩哪一出? 我说我不去,我内力全无,下山给人家欺负,丢雪见山的脸。 师父又笑脸嘻嘻的说,你看啊咱们雪见山,近年来入不敷出,为师在京城开了一家酒店,正需要你这样一个八大菜系都熟练掌握的掌勺……我气得把剑一扔,老不死的,你是要气死我啊? 师父又神神秘秘地跟我说,咱们雪见山其他弟子,都是十年历练为期,你不一样。 我说我去多久? 他背着手,望着满峰积雪,说时候到了,你自然就知道回来。 虽然我是不信那个老滑头的话,但还是被他连推带搡的给送出了山门。 我想往后跟人说起,我这是算下山历练呢,还是算逐出师门? 三下山之后,我想了想要去哪里。 毕竟闯荡江湖,不是我的强项。 一个人连内力都没有,他去闯荡江湖,这他妈不是笑话吗。 我想了想,师父让我去京城,京城听起来就挺好玩的,繁华闹市,灯会姑娘,我就寻思着说不定还定遇到大师姐,便是往京城去了。 在去京城的路上,我碰到了莫雨。 莫雨是一个姑娘,虽然这是我按照生理结构给她分的类,但是她在我的内心里,并不能算一个姑娘。 我对姑娘的启蒙全是大师姐给的,哪儿见过这样的姑娘。 莫雨太爷们了,见面第一天,问我哪儿来的,我说雪见山。 她一把搂住我的肩膀,说兄弟,那咱们可算是邻居了。 我说你手先放开点,另外你这不扯淡吗,龙虎门和雪见山,少说也隔着个两千里路。 莫雨话特别多,笑起来跟她手上的银铃似的,叮叮当当。 她问我你叫什么? 我说我叫决明。 她哈哈大笑,说马钱子决明子苍耳子还有莲子,黄药子苦豆子川楝子我要面子? 我说你好好说话,不要说唱。 她说冥冥之中我就感觉跟你有缘,隔了两千里路要什么紧。 所谓有朋自远方来,虽远必诛。 我噗得就是一口酒喷她脸上。 虽然我挺烦莫雨,但她却像个小云雀,从此缠上了我。 我说我这样一个气度不凡的大侠,带上你一个无名小丫头片子,算个什么。 莫雨说这可能算是美女与野兽吧,很童话,而且跟我这样的大美女在一起赶路,你还有什么不开心? 我一度十分怀疑,这个小丫头天天缠着我不放,是因为被我的一手厨艺给震倒了。 那天我们抄小道,在山林里迷了路,我表演了我的抓野鸡烤鸡翅膀的绝活,可以说是飘香十里,差点引来十头猛虎。 莫雨说你这手艺,不去当大厨太可惜了,闯荡什么江湖啊。 我听到大厨就来气,我怎么就不能闯荡江湖了? 我堂堂雪见山三好学生,剑法研习标兵,用得着你多嘴? 话都没说完,突然出现几个身穿紧身衣,头戴黑色头巾的家伙,把我们围住了。 他们中为首一人说,此山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想从这过,把钱留下来! 其他的几个盗贼应声喝道,嘿! 留下来! 莫雨笑得像银铃一样,说你们打劫就打劫,怎么还唱歌呢? 还有啊你们几个山贼,别的不学,学人家穿紧身衣干嘛? 显得自己身材很好? 我说姑奶奶,大难临头,您就少说两句好吗? 莫雨低声对我说,情况不妙,我数到一,咱们就溜。 我点点头,严阵以待。 那些紧身衣山贼冲过来的时候,莫雨喊了一声一,然后就一个飞身闪上了树林。 说真的,当时那些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. 01公分,但是莫雨认为我会在一个弹指的时间之内跟她一起飞上去,因为我,是堂堂雪见山的剑客。 打死她她都想不到,我竟然没有一丝内力。 于是我在下面跟山贼扭打成一团,在四分之一柱香时间后,莫雨这丫头才反应过来,我没有跟上她,而且我双拳难敌二十八手,已经在大难要死的边缘。 于是我只看见几道剑光闪过,剑气把山林里的树叶都震得漱漱下落,只剩那几个山贼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。 莫雨站在我的面前,收剑。 她说,骗子,就知道你只是个厨子。 四虽然我一度想要对她阐述我对剑法的理解,甚至翻出来我多年的剑法笔记给她看,以此证明我确实是雪见山上下来的剑客,但这小丫头片子通常会直接飞到边上的一棵大树上,大喊你说什么啊? 我听不太清,要不上来坐坐再说? 我说莫雨,你等着,今天晚饭我不做了! 这时候她又会下来卖乖,说您大人有大量嘛,怎么能跟我一个弱女子来计较呢? 我说天下要是都你这样的姑娘,男人都自杀得了。 她又搂住我的肩膀,说兄弟你看啊,我打架来你做饭,分工明确,谁也不亏嘛。 虽然我这样挺没有男子气概的,但是如果没有莫雨,我的确很容易被人砍死。 我想安安分分地走到京城,不跟那些个刀光剑影掺和,但俗话说得好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你怎么退出? 我只想做一个剑客,却当成了厨子。 莫非这他妈就叫做造化弄人? 莫雨问我要去京城干什么,是不是去应聘厨神? 我说你神经病啊,我去找师三白。 她就开始叽叽喳喳地问师三白是谁。 我不屑地嗤笑一声,说师三白,那可是真正的姑娘,我的梦中情人。 长得那可叫一个好看,说话那可叫一个美妙,不像某人,跟个假小子一样。 莫雨把剑一拍,气得三天没跟我说话。 终于到了京城,满目繁华,高楼入云。 进了城门,我开心地说莫雨姑娘,一路承蒙你照顾了,如今到了京城,咱们就各走各的阳关道吧。 莫雨拿着剑,交叉着手放在胸前,一板一眼地说,不是我说你,你以为这京城比那些荒山野岭好到哪里去? 别以为进了京城就高枕无忧了,我跟你说这京城的学问可大了去了……我转身挥手把她抛在身后,有缘再见啦小丫头。 再转回身去看,她已经消失在了人流尽头。 我懵了一瞬,笑了笑,又向着无尽热闹去了。 在京城,只有想不到的热闹,没有赶不到的大事儿。 什么西域来的猛犸象,街头上悬空而坐的僧人,一跃三丈高还带喷火的卖艺小哥,比武招亲的擂台,还有什么天竺飞饼啦南疆奶茶啦我全都吃了个遍。 那天听说当今圣上亲外甥,林王府长子林无邪娶妻,半个城都给他清出道来,给那八抬大轿、仪仗车队让路,我也去凑凑热闹。 林王府门前,围了个水泄不通。 眼看那新娘子要给轿子抬进去了,锣鼓喧天,礼炮齐响。 忽然一道红色身影于人群之中飘出,青丝飘飘,寒剑茫茫,立在了那新娘轿子之上。 是个穿着绣金雀大红袍喜服的姑娘,聘婷而立,杀意肃然。 看到那把剑我就慌了。 正是我跟林小涧日思夜想的大师姐,师三白。 那王府之中一戴着大红花的俊逸青年走出,是今天的新郎,林无邪。 满庭鸦雀无声,林无邪望着师三白,说师师,你这是何必呢? 那轿顶女子把剑对准轿子中心,说林无邪,你不是要来个了断吗? 这么多年了,是该有个了断了。 话音未落,王府之中数道身影起落,向着师三白冲去,而人群乱作一团。 我被汹涌的人流冲得摇摇晃晃,心里又很急,想看大师姐如何了。 亏得我这十八年的挑水劈柴的身体素养,一个马步扎稳,逆着人流一步步向那王府方向走去。 忽然我头上一个人飞落,带着我又腾空而起,踩着人流往那王府方向飞去。 竟是莫雨,我看到她,心里一喜,我说你个小丫头,关键时候还挺管用的嘛。 莫雨把我往那轿子边上一扔,说你快去救人。 我才看到师三白已经倒在地上,血与红袍,混作一起。 莫雨说我挡住他们,你带着她走。 我背起师三白卯足了马力,一顿狂奔。 我在这一刻感觉师父说的还是很有用的,内力能打爆发,但是体力能跑长久,如果比负重越野,这些人轻功再高也跑不过我。 后来师三白问我,为什么去救她? 我老实说喜欢她。 她坐在小客栈的床上,哈哈大笑。 她说你知道什么叫喜欢? 我说日思夜想,神魂颠倒。 算是不算? 她嗤嗤地笑,说你懂个屁。 她说我跟你说个故事吧,我很久以前,叫师师,不叫师三白。 林无邪来过雪见山学武,在那雪见峰上的小破屋里呆了一个月。 他下山之后,我改名叫师三白。 师三白,诗三百。 诗三百,思无邪。 五林无邪没有追究这件事,他大大方方地成了亲,仿佛师三白从来就不存在。 但莫雨却消失了。 有人说她被林王府的人所擒,关押在王府之内。 师三白问,那小姑娘跟你什么关系? 我说,兄弟关系。 她说你兄弟救了我,自己却有牢狱之灾,你准备怎么办? 我说我去买一套紧身衣,戴上黑色丝袜,去林王府打劫。 我说这话,挺认真的。 况且我一身腱子肉,穿上紧身衣,也莫名的帅气。 我翻进王府,异常顺利。 毕竟谁也想不到,这年头还会有完全不会轻功的人,敢往林王府里面闯。 我正寻思着怎么爬上那东院的墙,再翻上那监狱的屋顶,再从屋顶上掀瓦进监狱……突然有个清冽的声音从我后边响起来,你怎么在这? 我吓得一哆嗦,浑身腱子肉颤了颤,转头一看居然是林小涧这傻小子。 我说卧槽你怎么在这里? 他说卧槽你怎么在这里? 我说我来救人。 林小涧问我,是救那个监狱里的女刺客? 我说是啊,那是我朋友。 他点点头,一挥手,气冲霄汉,声震王府。 来人,把他抓起来! 六打死我也想不到,我会在这里碰到林小涧,然后还栽在他手里。 我想起很久以前他问我,要是我们兄弟俩,因为师三白师姐反目成仇怎么办? 如果现在我手里如果有把剑,一定毫不犹豫地砍下他的狗头。 我跟莫雨关在一起,她受了点伤,但不是很重。 我说你挺强啊,面对那么多高手,还能撑住一会? 莫雨说你以为就你是三好学生,剑法研习标兵了? 我可是堂堂龙虎山剑法竞技大赛冠军,是不是很酷。 我说如果不是现在我手脚都被绑住,都要给你鼓个掌了。 莫雨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,说你别鼓掌,你就做饭就好了。 这么多天没吃烤鸡翅膀,我都馋死了。 门开了,进来一列人。 为首的是林无邪,站在他后面的,是我的发小,林小涧。 我说林小涧,你这是玩哪一出? 林小涧站在后面,说执行公务,多有得罪。 气得我当即把他干过的什么偷姑娘内衣的缺德事儿都抖了出来。 林无邪摆了摆手,说擅闯王府,乃是死罪。 看在林王府和雪见山的渊源,你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 但这位姑娘,就没这么好运气了。 我气得牙痒痒,林无邪,你负我师姐,有错在先,凭什么杀人! 林无邪语气淡然,我可没说要杀她。 他看着莫雨,邪邪一笑,说过几日皇宫选秀,我只要你去参选。 然后伺机,把那狗皇帝的人头给取了,就算饶了你这次抢亲。 你看怎么样? 莫雨问要是我不答应呢? 那林无邪走过来,拍了拍我的头说。 那我就杀了他。 七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的意思是,我被毒打了一顿,扔进了王府的柴房里。 莫雨的样子在我面前晃呀晃,她黑如深潭的眸子像养了两鳟鱼一样在我眼前游动。 她对林无邪说,好,我去。 我勒个去。 我说莫雨,我就一厨子,一辈子当不成什么绝世剑客。 我死了就死了,无伤大雅,不痛不痒。 莫雨说,厨子做饭,做鸡翅膀,是大善。 剑客杀人,杀无数人,是大恶。 我说你到现在还跟我顶嘴干啥呢? 你都要去送死了你知不知道! 莫雨说,师父跟我说,当天下第一很容易,要立地成佛却很难。 我的剑很快,心却很慢。 厨子,以后多烧两个鸡翅膀给我。 呐,这个给你。 她把她手上银铃,扔给了我。 叮叮当当,银铃声响,像丧钟撞在我的脑门上。 我被毒打一顿之后,五脏六腑气血翻涌,昏昏沉沉之中,竟然感觉身体有一些异样。 我的气息紊乱,穴位仿佛被什么东西冲开了一般,有一丝内力仿若蚕丝,在我的体内游荡。 像看见了巨洋之上的冰山一角,我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。 半夜的时候,有人进了柴房,把我弄醒。 是林小涧这小子,我看见他差点拿根木头就要敲死他。 林小涧把我的嘴一捂住,说你别说话,我把你放出去。 说完几个腾挪翻墙,把我带到了王府之外的巷子里。 他说你走吧,你我往日恩情,如今一笔勾销。 我林小涧本就是林府之人,也不欠你什么了。 我没回应他,只是踉踉跄跄地往前走。 我也好,风也好,剑也好。 往事却如刀。 我和师三白一起回雪见山,日夜兼程,马不停蹄。 师三白跟我说,时候到了。 我问她她知道什么,她也不说。 我说莫雨答应他们,要去杀皇帝,她这么做,太不值得。 师三白手指勾起长发,玉手托腮。 她提起剑来是个剑客,她放下剑来还是个姑娘。 姑娘不问值不值得,只问舍不舍得。 你个呆子,也做了那负心汉。 更可气的是,除了做了几个鸡翅膀给她吃,也再没有别的了。 要不是看在你还有大用的份上,我一剑就杀了你。 我流星赶月,那一双黑眸,在我眼前晃啊晃,化作路边的山谷,山谷的月亮。 师三白说,剑客的爱情很矛盾,拿剑指着你是爱情,为你放下剑也是爱情,为你提起剑更是爱情。 她的剑很快,是你无法可比。 她心却很慢,非你一招之敌。 八赶回到雪见山,师父那个糟老头子在等我。 他说,决明,回来了。 我说我问你第一千八百零一遍,为什么我只能舞剑,不练内功? 他说时候到了,你随我来。 他慢慢悠悠地说,二十年前,我中了一种奇毒。 火毒深重,侵入骨髓。 与我这雪见山冰寒内力,混杂一起,救无可救。 我雪见山逐渐势微,我一倒下,雪见山从此在江湖上,便立不起来了。 赶巧这时候来了个你,你是纯阳之体,不怕那火毒。 我便想了个法子,让你十八年都不练内力。 为了不让你有一丝幻想,我把你的穴位通通封住。 你的身体现在是一个大而稳固的容器,能接住我这百年修为。 你若尚在,雪见山就不会倒。 我说师父你的意思是,要把你这百年修为都传给我? 那鹤发童颜的老头笑眯眯地说,正是。 我问,什么时候? 他说,正是此时。 雪见峰之顶,有个冰潭,深不见底,是个天池。 师父在冰潭边,把我一把推下去,潭水像千万根细小的针刺穿了我,我周身穴位仿佛被冲破一般,上方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接踵而至,我在潭中昏昏沉沉,身体却如同干瘪的泥沙把那潭中力量如长鲸吸水,一饮而尽。 已不知过了多久,等我再爬出潭水,师父坐在潭边,仿佛已经成为一堆枯草。 我说师父,我扶您下去休息。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,说你现在,是天下一等一的剑客。 你要记住,成为天下第一不难,拔剑出鞘即可。 难的是立地成佛。 你的剑很快,心却很慢。 你的剑要从心。 九我再到京城之时,京城已乱做一团。 紫禁城里,血气滔天,禁卫军和王府叛军,相互厮杀。 那林无邪坐在大殿台阶上,身旁是血染龙袍的皇帝。 莫雨躺在地上,身穿华服,头戴凤冠。 我挥出一剑,一剑西来,天外飞仙。 巨大剑气贯穿那雕栏玉砌的广场,将那玉乾宫也劈成两半。 林无邪怔怔看着我,说那老东西,果然还是找到了解毒之法。 只是这姑娘,气数已经尽了。 我抱起莫雨,她一反往常,很沉默。 她的身体柔软,像一汪泛泛春水,像一捧握不住的流沙。 仿佛就要在我手中流尽,我说莫雨,对不起,我什么都握不住。 莫雨,你睁开眼看我一下,好吗? 往后的每一天,我都做饭给你吃,我是天下最和你口味的厨子,你是天下最酷的剑客,我们一起闯荡江湖,游山玩水,还生几个宝贝女儿,好不好? 我说林无邪,你不就是想要这个皇位吗? 我给你,我帮你杀人,杀谁都行,我把那天下第一的人头提过来见你,你把莫雨还给我,好不好? 我不要这天下第一,我只要她。 好不好? 怀中人突然咳嗽了几下,嘴角血液漫出。 莫雨缓缓睁开眼睛,我说你一定要撑住,一定要。 莫雨摸了摸我手腕上的银铃,银铃叮叮当当。 叮叮当当。 莫雨说话的声音,像从另一个世界游过来的风吟。 莫雨说,你做的饭,真的很好吃。 十后来我才知道,什么叫做成为天下第一很容易,只需要拔剑出鞘,但立地成佛却很难。 因为立地成佛,要了无牵挂。 如果你遇到一个一生只能遇到一次的人,你怎么了无牵挂? 师三白说我什么都不懂,但当我懂了的时候,一切又都太晚了。 我与王府叛军大战,与林无邪打了数百回合,皇宫都坍塌成废墟。 林无邪被我一剑刺入胸口,他死前说,人心寂灭时候的一剑,果然挡无可挡。 我成了天下第一。 但天下第一又如何? 我不愿去闯荡江湖,我只想做一个厨子。 莫非这他妈就叫做造化弄人? 后来太子继位称帝,他问我,要什么?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,我就开一家饭馆,专门卖鸡翅膀。 皇帝哈哈大笑,说侠之大者隐于市,爱卿真是世外高人。 他说开业那天,一定要请他去吃鸡翅膀。 我说好,莫雨饭馆开业,一定请你。 后来饭馆事业红火,我专心做了厨子。 大家提起来就说,你知道吗,那个莫雨饭馆的老板,是天下第一的剑客。 很多年以后,我也煮饭烧茶,仗剑驰马,曳曳天涯。 只是忽然有些想念一个人。 我偶尔遇到那些穿着紧身衣的山贼,也觉得很可爱,我说你们这些山贼,抢劫就抢劫,穿紧身衣干嘛? 显得自己身材很好? 有一日我从那些山贼手里救下一个小姑娘,那小姑娘眸子像漆黑潭水,眼中有精光游动,她拿着一把剑,手上戴了一串银铃。 笑起来叮叮当当,就像风吹银铃一样。 我怔住,痴痴问她,你去哪儿? 她灿烂一笑。 我娘亲叫我早点回家。 发布时间:2025-01-11 08:54:34 来源:阅天下 链接:https://www.haidaliao.com/html/27308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