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光绪年间,川南有个叫青岩的樵夫,每日背柴翻越云雾缭绕的老君山。某年七月半暴雨之夜,他在山神庙避雨时,忽闻断断续续的呜咽声。举着火把循声而去,竟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被兽夹所困,右爪血肉模糊,额间却生着罕见的朱砂纹。
樵夫想起祖母曾说额点朱砂者,必是山中灵物,当即劈开铁夹,撕下衣襟为白狐包扎。那狐瞳中似有光华流转,临走前竟如人般屈膝作揖,消失时带起一阵裹挟梨花香的风。

三个月后,青岩在镇子酒肆遇见个叫雪娘的女子。她总穿素白襦裙,发间簪着山茶花,自称随父行医至此。每当青岩砍柴受伤,雪娘总能恰好出现,从荷包取出草药为他敷治。更奇的是,但凡雪娘看诊的人家,卧床多年的瘫子能起身,失明的老妪重见天日。
坊间开始流传:有人撞见雪娘深夜在山涧取水,月光下竟拖着条蓬松的白尾。青岩却浑不在意,只觉这女子眼波似曾相识。直至某个暮春黄昏,雪娘将一枚刻着狐首的玉牌系在他腰间:此物可驱百毒,万勿离身。

变故发生在中元节。县令独子得了怪病,全身生满流脓的毒疮。有游方道士指着青岩的玉牌惊呼:此乃千年狐妖内丹所化!取玉牌焚之入药,可活死人肉白骨。当夜官兵围住茅屋,青岩攥着玉牌的手渗出冷汗——雪娘昨日刚告诉他:玉在人在,玉碎魂亡。
柴门忽被山风撞开,雪娘素衣染血踉跄而入。她指尖轻点,官兵便如木偶般僵立,转头对青岩凄然一笑:奴家修行九百载,终究敌不过人心贪念。说罢化作白狐真身,额间朱砂纹寸寸崩裂,玉牌随之化为齑粉。

三日后,县令公子暴毙,道士七窍流血而亡,官兵在山中迷路三日方归。青岩再寻雪娘踪迹,只在老君山巅发现座新坟,碑上无字,四周却开满不该在秋季盛放的山茶。有采药人说,每逢雨夜山道上总见白影徘徊,似在寻找什么。
樵夫终身未娶,九十九岁无疾而终那日,山民看见百狐朝月长啸,坟头白玉碑凭空显现两行朱砂字: 「
一饭之恩涌泉报
千金难赎负心人
」
这个传说在川滇交界流传百年,至今当地百姓进山仍会随身携带盐巴——据说撒盐问路可避狐仙迷阵,而额生红痣的白狐,始终是山民口耳相传的禁忌与慈悲并存的传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