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你哪天来到太平洋边上,发现有人只围了一条布就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溜达,晚上睡觉连门都不带锁,还能露天纳凉——别惊讶,这可不是某场狂欢派对的后遗症,而很可能就是萨摩亚的日常。“世界上最透明的国家”,真不是随便说说,他们这儿日子过得坦荡得很。
萨摩亚其实也不大,远不像我们地图上那些动辄“省”名的地方壮阔,差不多一个小城市的面积,人口和个一线区也差不多。空气闷热潮湿,到处是绿色的藤蔓、巨大的棕榈树,四季昆虫唧唧,屋里屋外分不太清楚。老居民们早在几千年前就在这扎根,可能连“地球另一边”的字眼听了都觉得离自己太远。可架不住外边儿的世界痒痒,总有人盯上这片安静的海岛。荷兰人最先凑过去凑热闹,结果引来更多“想分蛋糕”的强国。后来局面越搅越乱,新西兰、德国、美国,把岛分为两半,你管一段我管一块,弄得像极了大人分孩子,哪顾得上这孩子心里怎么想。
列强下注的时候岛上的萨摩亚人日子有多难受?曾有人提到,那时孩子们上学得穿着二手的军服,有的甚至直接披着麻袋背心,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孩子们听不懂的外语。街头巷尾流传着父辈、祖辈被抓走服役的故事,有时晚上家里大人轻声说起,都要停下手头活儿,长叹一口气。这样的经历,说是“活在夹缝里”,真是一点不夸张。可萨摩亚人骨子里还是倔强的,日子再难,也绝不抓头鼠窜,而是找机会集体反抗,最后终于在1963年熬出头,宣布自己再也不用看外人的脸色。
说起战斗民族,多数人第一反应是大胡子的俄罗斯大兵。可在太平洋这角落,还藏着一群铁骨铮铮的萨摩亚兄弟。最有名的萨摩亚后代,恐怕还是“巨石强森”——站在别人中间就像一头海象搁进牛群,光胳膊上一圈肌肉就能让人望而生畏。其实早在殖民地时代,西方来人就对这岛上壮汉的块头津津乐道:同龄孩子相扑,萨摩亚的孩子往往一屁股坐倒对方;成年男子抡起棍棒,抛石头、举重都仗着膀大腰圆。
不过,说归说,这块土地的命运却不光靠蛮力能抗住。一边的西萨摩亚趁新西兰人懈怠,从殖民手里夺回了家的钥匙;而东面的“美属萨摩亚”至今挂着美国的标签。小岛割了一半,血缘和土地连成一片,身份却分成了两档。真到美国本土去,萨摩亚同胞常常被人喊作“second class”,有人说“在自家岛上是头牛,出国就成了小牛犊”。
可也别小看了这些“二等公民”,美军里最不要命的往往就是他们。和我打过交道的退伍兵里,就有人提过美属萨摩亚部队的“大家伙儿”——食堂最爱西瓜,训练场上个个生龙活虎。二战时,日本人原本想“轻松拿下这破岛”,可结果碰到这群不要命的勇士,吃了不少苦头。还有人口稀少的年代,萨摩亚人却能年年送出一批新兵,有的家庭甚至父子爷孙三代为军队效力。很多人说起“萨摩亚勇士”的故事会带点自豪和悔意——他们愿意为美国拼命,却很难得到想要的尊重。
不过再怎么英勇,换不来饭碗稳当。萨摩亚地小人不多,特别是独立以后,一想到养活全家都得看天吃饭,有段时间全岛的人都愁:想种粮田,却被雨打得烂泥;种点香蕉椰子,碰上虫灾才明白什么叫“希望都湿透了”。外来的经济援助只能顶一阵子,很多年轻人一看没出路,宁愿飘洋过海去澳大利亚、新西兰打工。
很多人说,萨摩亚的美在于它的“原始”。是啊,你要去感受“文明的毛边”,绝对不会失望。这里生活讲究的是舒服,房子落地就是一片空地上扎根,四根柱就能撬起一小片屋顶。搭一床草席,来个亲兄弟随时能挤下。萨摩亚家家都是“法雷”式的小凉亭,没墙没门,一觉睡醒,隔壁阿姨煮饭的香味和谁家狗子叫声都飘进耳朵。外人来了常问,晚上不用关门?怕不怕小偷?熟悉这儿的都摇手——小偷?连门都没有,你拿啥偷?倒是夜里谁伤了风,隔壁立刻探头问要不要喝姜汤。
衣服在这里,倒还真是“聊胜于无”。若说文明发达地区“穿衣如上战场”,萨摩亚就像回到了人类最初的自然庄园。只一块桑树皮,裁成合身的布,腰上一围便是正装。哪怕是隆重场合,比如2022年冬奥会的那一幕:美属萨摩亚代表直接草裙上身,肌肉闪着油光,步入严肃的开幕式。场边观众哗声四起,有人窃笑,有人嫌突兀,但岛民们完全不觉得奇怪——他们用这样的装束参加部落祭祀、家族仪式,不是反叛,只是“这是我们的生活”。
但要说最让外人适应不来的,还得是那份“毫无遮挡的生活”。走在萨摩亚大街上,家家户户都是敞开着的亭子。大人午睡,孩子玩耍,有时家里来亲友,也就是隔着路喊一嗓子。有人说,这样怎么有隐私?其实很多萨摩亚人早就习惯,反倒觉得壁垒森严的房子住着心里发闷。不少旅行者来了都说,头几天被晒得发懵,后来反倒觉得整个人松弛下来,有种“回到小时候村里晾衣晒被”的自在。
当地的姑娘们更有一套自己的美学。她们爱在耳垂别朵鲜花——右耳是已婚,左耳代表未婚。每逢傍晚赶集,远远看去,到处是花香人影,男孩子们骑着旧摩托,姑娘戴着花笑成两团。别人问起怎么分辨身份,她们眨眼一笑:“看花就行”。
不过景美人淳朴,不代表生活就没压力。全岛97%的家庭还要靠土地吃饭,可收成不稳定,要想吃好点的蔬菜、水果,很多都得靠进口。90年代后,萨摩亚和中国“拉了钩”,建立了正式外交关系,岛上的人都知道“来了大能人帮忙”。中国来的刘国平,就是大家念叨最多的“刘爸爸”。这个个子不高、皮肤被太阳晒得发亮的汉子,不怕蚊虫,不怕树下泥巴坑,常年剪着“驻地最短头发”,说话总爱夹几句萨摩亚土语。没人统计过他到底跑过多少片试验田,但几乎每家菜地都有他蹲下教种子的影子。
以前萨摩亚人大多只会种自产的香蕉、芋头,蔬菜多稀罕得要命。刘国平带来各种品种,用竹圈、小棚教大家育苗,连土地最贫瘠的地方都能出蔬菜。有年盛夏,岛上孩子们嚷着“我们要吃自己种的西瓜”。刘国平一拍胸脯,拉着农民照方抓药,终于让大伙见到自家的西瓜地里结出第一批翠绿果。后来有人打趣:“种瓜得瓜,种菜得菜,再没等进口货那船靠岸,我们自家孩子已经吃上几个皮红瓤甜的大西瓜了。”那阵子,他连自己都晒黑了好几度。
遗憾的是,“刘爸爸”没能看见岛上农业彻底翻身的那天。2020年春天,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带走了这个始终乐呵呵的远方亲人。消息传开后,穿着花衣的岛民跑来吊唁,农户拿着瓜果送到他生前最常蹲的那片田里,立在土堆前许久不语。有人哭得抽噎,连年幼的孩子都忍不住跑过去,帮着大人添一把土。
其实故事到这里,很多人会想,萨摩亚如此“与众不同”的地方,真的是乌托邦吗?或许更像一面镜子,照出不同生活方式的悲喜浮沉。透明、不羁、古老又亲切——即便外部世界翻天覆地,这里的宁静与执着,却像热带丛林下的一曲慢歌。你若来过,或许也会有新感触:人生有时候,真的没那么多门和锁要关。
